米哈伊尔· 亚里山大罗维奇· 弗鲁贝尔(Mikhail Aleksandrovich Vrubel,1856年3月17日—1910年4月14日)俄罗斯最伟大的象征主义画家。 弗鲁贝尔生于一个帝国军官的家庭,从小随着父亲军职的变动辗转于莫斯科、彼得堡等地,其间小弗鲁贝尔一直钟情于绘画,但执拗的父亲却希望儿子学习法律以便将来在这纷纭的世界中找到立足之地。为了尊重父亲的意志,弗鲁贝尔去彼得堡攻读法律学,然而在大学里他却把自己的业余时间全部投入到在美术学院夜校里的绘画学习。就这样他勉强在法律系毕业后,便坚决按照自己的意愿再报考了美术学院,又重新学习了四年,这时他已经30岁了。 19世纪20世纪之交,弗鲁贝尔作为一名画家开始在“巡回展览画派”的影响下崛起,但后来又脱离了这一画派,其中的原因是,他已经不满意于在现实主义的理想下寻找艺术梦想,却转而在自我意象的运做中发现了维系美的形式的纽带,即他后来所说的“来源于瞬间突发灵感的创作意识及在客观学习后采纳自然思维的感性认识”。 弗鲁贝尔属于大器晚成的艺术家,独立的艺术创作活动可追溯到一个偶然的机会,当时正在读美院大四的他被邀到乌克兰的基辅,从事一座中世纪教堂的修复工作,弗鲁贝尔利用这个机会画了大量的壁画,从而奠定了他作为一个壁画家的艺术基础,使他的秉赋中注入了画巨幅画、画神话、富于装饰性的基因。另外,教堂壁画所特有的那种神秘庄严、苦难压抑的情绪也影响了他日后的创作。 1889年底,弗鲁贝尔移居莫斯科,结识了实业家阿勃拉姆采沃庄园主马蒙托夫。马蒙托夫为纪念俄国诗人莱蒙托夫逝世50周年要出版莱蒙托夫诗集,而请弗鲁贝尔作插图。弗鲁贝尔《坐着的天魔》,就是莱蒙托夫的散文诗《天魔》的插图。 莱蒙托夫15岁时开始写长诗《天魔》,直到去世才完成。《天魔》是写天使反抗上帝的神话故事:因天使刚愎自用,不受上帝宠信而被贬黜为魔鬼。魔鬼仰慕人间的幸福与爱情,但对人间的一切却不可企及。魔鬼愤懑之余,诱劝人们抗拒上帝,揭露上帝的伪善,从而使自己最终成了天国的仇敌。莱蒙托夫曾这样写道:“银白色的铃兰从那丛林下向我殷勤地频频点头。”“谁知道呢,也许在洒上恶魔鲜血的山巅,在砭人肌肤的、凛冽的寒冷空气里,已经充满着丛林中亲切的小花的芳香,虽说这芳香十分淡薄、十分遥远……”“世界是多么需要这转瞬即逝的流星之火啊!因为人不仅仅是靠面包活着” 莱蒙托夫的诗深深触动了画家,画家依据诗人的诗意,形象地塑造了一位对天上人间充满疑虑痛苦的的天魔形象。这位天魔有着一种病态的阴郁、哀伤,高傲而冷血,周身弥漫着一种怪异诡秘的气氛,辐射着一种神秘莫测的吸引力和动人心弦的感染力。这位天魔虽全身充满力量,却是一个不为世间和天国所容的双重的孤独者,他处在无限的寂寞之中,呈现着的形象的力量和思想的深度。可能受镶嵌画法影响,这幅画是以斑斓杂陈的色块组合造型的,而那些盛开的鲜花又象征着画家所赋予的信念。 弗鲁贝尔的“天魔”,被送到彼得堡去参加“艺术世界”展览时,极大地震撼了社会,人们站在“天魔”的面前惊诧了。而弗鲁贝尔的妻子却能非常理解,她解释说:“他的天魔不是一般的,不是莱蒙托夫的,而是当代尼采学说的信徒似的。”这个时期,弗鲁贝尔的确接受着当时影响力非常大的尼采哲学。他既对沙俄统治下的俄罗斯的现状非常失望和愤懑,但也不想直接介入对旧世界的斗争;他对现实不满,但又别无良策,因此只能苦闷着,彷徨着。只能凭借自己在艺术形式上的革新来表明自己的态度,他是想埋头到纯艺术中去,用艺术来拯救这个社会。 此后,天魔成了弗鲁贝尔终生心醉的题材,甚至天魔就是弗鲁贝尔的艺术代言人,成为他个人的艺术标志,弗鲁贝尔的后半生——长达20多年的时间,就一直在画着他心中的天魔,天魔的形象也从一开始的《坐着的天魔》,到《天魔的肖像》、《飞翔的天魔》直到最后《被翻倒的天魔》。天魔一变而再变,从一位强壮的年轻男子到最后成为一个从天上坠地、身首分离、翅膀散乱的形体。而关于天魔,所有的画面都满是阴暗、沉闷、压抑、灰冷的色调。因为,天魔悲剧性的毁灭表现了弗鲁贝尔内心极度的痛苦和仇恨。天魔的那受挫折的肌体、被压抑的力量,被摧残的生命,被扭曲了的美……仿佛散发出一袭凄美的寒气,让人感觉到人类悲哀的伟大。让人情不自禁地感受着对画中人物的同情,让人不能不应了这种同情而开始怀疑画家所处时代的社会秩序。 除了《坐着的天魔》,弗鲁贝尔的代表作还有《天鹅公主》、《入夜》等,也同样表现着画家非凡的感觉和才能,也都有一种神话般的色彩和梦境般的造型。也都会让人感受到一种强烈而浓郁的神秘气息,而这些形象、色彩和气氛,与所表现的神话题材均十分谐调,十分匹配。弗鲁贝尔构建的是一种“真正的神话色彩”。 弗鲁贝尔的妻子是一位著名的歌剧演员,弗鲁贝尔则是歌剧的美术设计,他们既是夫妻又有着非常密切的合作。然而,这对金玉之合的夫妇却在弗鲁贝尔46岁的时候遭遇了人生的最大不幸:他们生下了一个漂亮的儿子,却是兔唇。这件事对生性敏感的弗鲁贝尔打击太大了。更不幸的是这个儿子不久后又患病而死,这更是给了弗鲁贝尔以致命的摧毁,他那原本脆弱的心灵再也承受不住,终于一病而不起,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在精神病院里,弗鲁贝尔仍然恋着绘画,病稍好时就作画,病重就停下,而且画出了相当好的作品,直画到双目失明,再也无法作画。4年后,54岁的弗鲁贝尔郁病而亡。 弗鲁贝尔无疑是天才,但却是扭曲的天才。他从小跟着在军队服役的父亲四处驻守,也算是心理历程上的与世难交,颠沛流离。从而形成他了一颗孤独郁闷,而又跃动的心。他沉迷于绘画,很早就显示了天才气质,唯有艺术能使他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唯有绘画能使他得到释放和解脱。但却囊中羞涩,大器难琢,一副具有罗曼蒂克神经质的不修边幅的艺术家的模样。 具体到艺术操作,弗鲁贝尔避免直接叙说,主要采用富于想象力的语言、塑造发人深省的艺术形象。乍看起来,他那似梦非梦的、象征性的画面超尘脱世,离现实很远,但是,作品的艺术魅力却往往透过那层有神秘色彩的面纱,深深打动读者的心灵。 弗鲁贝尔的笔触非常独特,尤其是对眼睛的描绘,——他作品中所有的眼睛,包括魔鬼的眼睛,都跟自己妻子的眼睛是一样的,都闪烁着忧郁的光芒。作家徐小斌曾写道:“我们都曾被他的画带入一种充满恐怖的梦境,在那些梦中,有无数奇特的眼睛。那些眼睛神秘、凄惨、惊恐不安,仿佛栽种在人的全部感官中,拔也拔不掉。看得久了,竟能与之发生一种令人恐惧的感应,那好像是一种飘忽的死亡阴影。按照俄国著名思想家列夫•舍斯托夫的说法,只有具有“双重视力”的人才能创造出这样的眼睛——意即“天然视力”和“非天然视力”。舍斯托夫又说,对于具有双重视力的人来讲,生与死的角色是可以互相转换的。他引用了欧里庇得斯的一句令人费解的话:生就是死,而死就是生。” “鲜明的个性永远是一个谜”,弗鲁贝尔一如中国的阮籍和嵇康,一如荷兰的梵•高,他是他生存过的那个时代的逆子,他极力想打破那个时代束缚他和束缚别人的精神枷锁,可是现实中他却没有找到汲取力量源泉的钥匙,他也终究无法从苦闷和压抑中得到过解脱。而所有这些,又都鲜明地反映在他的艺术中:他是以一种病态的情绪注入到艺术中去的,从而使他的画具有了一种如梦如幻,如电光石火般的特异的主观色彩。 弗鲁贝尔是这个世界上具有强烈个性的、风格独具的最伟大的画家群中的一员。 (责任编辑:RGB) |